中國宮斗術懟白人种族主義(十四 大結局)
(接上篇)
唱完誄文後,我和卡爾·馬克思收拾犧牲祭物,準備离開,忽听見後面傳來嚶嚶的女人哭泣聲,定晴觀看,原來是我們剛進墓園時向我行乞的那個漂亮女人。
我問她:“你怎麼了?”
她說她今天也是來看她Dady的。她跟她父親作了一輩子對,什麼事都拗著她爹,直到她父親死了,她才有機會和父親冷靜地“交流”看法,不再說不上三句話就要爆發激烈爭吵,以至幾十年來她和父親根本無法勾通。
她還告訴我說,她沒想到還有人來墓園看她父親,這使她大為感動,這使她認識到原來她父親並不是孤獨的,還是有朋友的。她過去以為像她父親那樣的爆烈脾氣和偏執觀念,是根本不可能有朋友的,更不可能有中國人朋友。她問我是不是中國人,我問她怎麼知道,她說今天是清明節,中國人傳統上就是在清明節上墳祭掃的。
我頓時愰然自失起來:天哪!我移民多年,竟然連自己民族的傳統節日清明都淡忘了,卻在毫不自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別人的父親上墳而忘記了也哀悼一下自小照顧自己,疼愛自己,替自己父母盡了撫養陪伴責任的多年前去逝的爺爺奶奶。我費心費力在清明節這天給別人的洋爹洋爸寫了那麼長的一篇駢體誄文,對自己的親人和祖宗卻沒有半個字紀念,我他媽簡直就是中華民族連祖宗都忘了的數典忘祖的不孝子孫阿!
想當年,我剛移民出來,職業顧問(Career Adviser)建議我學護理或護士專業,他告訴我說北美社會老齡化嚴重,不論現在還是未來都需要大量護理人員,這個職業“錢途”光明,收入很高。但這個建議被我一口拒絕:“錢途”再好我也不能接受這樣的工作,我放著自己的日薄西山的爺爺奶奶和漸漸老邁的爸爸媽媽在中國不去伺候,不去孝順,卻萬裏迢迢跑到別人的國家來伺候洋人的父母,替洋人盡孝,當洋孝子,把我當什麼人了?如果我是那种甘願伺候人的人,我回中國伺候自己父母,何必在這裏伺候別人父母?這工作從心理上無法接受。但沒想到,十來年的僑居生活,不知不覺間到底還是多多少少被“同化”了,成了一個忘記父母,忘記祖宗的不是東西的東西。
這樣想著,我越來越感覺氣急敗壞,鬼火窩心。
巴夏禮·戈登的女兒還沒有离去,似乎還在意味深長地看我,於是我決定拿她出氣,在她感情傷口上撒鹽。我問她:“你為什麼跟你父親老是拗著呢?就不能像我們中國人一樣,父慈子孝嗎?”
她可憐巴巴的說:“做不到啊。”又楚楚動人地學了一句戲裏的臺詞:“臣妾做不到啊!”
我被她的這幅俏皮模樣逗得忍不住笑了,心裏的慍怒也霎時煙消雲散,問:“怎麼就做不到啦?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不与父母作對,就這麼簡單,這也做不到?”
我注意到卡爾·馬克思對我們的對話也來了興趣,不過他並未插話,而是靜靜地听。
她嚴肅地回答:“我父親天生反感中國,反感中國人,他一生与中國為敵,還上過戰場与中國人打仗。我哥哥在阿富汗戰場死於中國制造的武器,更增加了他的仇恨。我從小听他罵中國和中國人,听多了就好奇,就想去研究中國和中國人,於是就去學中文。學到‘知己知彼’這句話,就更堅定了我學習中文的正確選擇。我開始是抱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師華制華的理念學的,但我也沒想到我愛上了中華文化,由此与父親分歧也越來越大。我辦理去中國留學,也被他攪黃,後來我好上了一個中國男朋友,生生被他逼著拆散,從此不共戴天,誓不兩立。”
我听說她有男朋友,心中有些不爽,就故意揶揄她:“好好的嫁你們自己人有什麼不好,干嗎非要嫁個中國人?中國人有什麼好?豈不聞古人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麼?何況,又是你爹反對,須知,父母吃的鹽比你吃的飯多,可憐天下父母心,父母反對,總有他們的理由,他們積累一生的經驗,其建議都是為了兒女的終身幸福和長遠利益,哪有父母害兒女的。相反,兒女們初出茅蘆,羽毛不豐,思維稚嫩,經驗缺乏,圖樣圖森破,哪裡知道人情澆薄,世道復雜,江湖凶險。諺曰: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等吃了虧,哭都來不及。可惜這樣的悲劇是一代又一代地重復,根本無法避免。怎麼樣,你吃虧了嗎?”
“可不是嗎?”她哀怨地說,“我被迫放棄了那個中國男友,与另一個白人男子好。可那人是個渣男,根本沒有責任心,只管自己吃飽喝醉,回家就發酒瘋打孩子虐待老婆,根本不听勸。不得己,我只好帶著孩子逃离,這不成了單身母親。我實在承受不了壓力,在閨密的蠱惑下又染上了毒癮不能自拔。錢不夠,就乞討,成了習慣,這毛病就改不了了。不好意思,与您相識,就是以乞討開始的。江山易改,積習難移,我也實在沒辦法。”
我告訴他我不計較,又禮節性地問她將來如何打算。
她說:“我還是想找個中國人成家。”
我這時只想赶快逃走,唯恐她把我當成目標。但還是忍不住說她:“還找中國人呀?你們全家都被中國人所害,你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嗎?”
“‘不見棺材不落淚’,可我還听說另外一個成語,叫‘不到黃河不死心’。”
“可你為什麼非要嫁中國人呢?”
“因為中國男人太好了,他們都把工資全部上交老婆,這在西洋男人是絕無可能的。”
這時另一個一直在与另外幾個人竊竊私語的中年女人轉向這邊,插話道:
“赶快回家管管你孩子吧!你就別做這樣的美夢了!把錢都上交給你,讓你買毒品嗎?中國男人上交工資,前提是老婆把錢用來養家活口,教子相夫,可不是讓你亂花獨吞的。”
“獨吞?你說我獨吞?你才把我爸的人壽保險全都獨吞了,不給我母子留一個子兒。你個一毛不拔的鐵母雞,你別再干涉我的事。你滾開!”她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吼道。
“她是你母親?”我用眼光問她,她點頭表示肯定。
我想了一想,說:“我覺得你媽媽說得對,中國男人現在沒那麼好了,交工資的前提是老婆不亂花錢,承擔全部家庭責任,這個你恐怕做不到。時代變了,李陽也家暴他的美國老婆,不比你老公好。”我忽然想起幾個月前讀到的一篇報告《我媽是我爸花2800元人民幣買的越南新娘》,就對她說:“在現今中國的婚姻市場上,西洋女人的競爭力恐怕比不上越南女人。”
“這個我同意,”我肩膀後面飄過來一個熟悉的男中音:“小姐,我剛才听見你們的談話,我是律師,專門保障人權,能幫你討回你爸人壽保險賠款中你和你孩子應得的部分。我們單獨談一談好嗎?”
我一見是他,他眼鏡片後兩道賊亮賊亮的目光有如餓虎見了羔羊般盯著她看,一只眼睛放的是金黃色的光芒,另一只眼睛放的是玫瑰色的光芒。
“馬克思,我們赶快逃吧!”我一把逮住卡爾馬克思的手,拉著他就想逃開。
“站住,你先別走!”那律師的眼中放出的兩道光芒全都變成了金黃色,向我這邊射過來,“我們的事情還沒完,我等你很久了,沒想到今天在這個地方遇見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那份關於由我代理你起訴政府索取精神賠償的委托書,我已經校改好了,你簽個字吧,”於是不由分說,把那份文書遞了過來。
看見逃不脫,我只好訕笑:“你今天也上墳呀?祭的是誰?”又將目光轉向那長著戴安娜王妃般迷人臉龐和身材的美嬌娘:“你叫啥名字,我幫你留心一下。”
戴安娜說:“我爸姓戈登,《漢書·鄧通傳》裏說,‘登’与‘鄧’同音,我是鄧通和鄧小平的粉絲,就自己選姓‘鄧’,我的中文老師給我取了個中文名,叫‘鄧嬋玉’,”隨即又寫了她的電話號碼和電子郵件給我。
先前她的美色因為她沾染毒品的問題對我喪失吸引力,但現在她的學問功底又陡然讓我興趣勃生。一個連《鄧通傳》都不陌生的嫵媚洋女人,其魅力著實令我難以抗拒,於是我對她說:
“謝謝,你一定能遇到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土行孫!”
(全文終)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